深夜音乐

“……他们的旋律越来越细碎，只靠出色的编曲粘合在一起，整张专辑没有什么让人有记忆点的歌。而这次回归对粉丝而言更多的是象征性的意义……”

如果你把这些文字带给18年秋天的我，我绝对不会相信它。

当时我对未来的想象热烈而直白：我会度过一段精彩而充实的高中生活，然后进入大学。我会期待每天都能拓宽眼界增长见识、认识更多有趣的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此，我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节目，在班里开过一场引起后来者竞相模仿的班会，在信息竞赛的考场上按过键盘。那段日子每天都是天蓝色的，就算偶尔飘着几朵乌云也无所谓。在元旦晚会上讲相声也好、在班会上大谈赛博朋克也好，我总是在做自己更想做的事情，而把其他的一股脑推到一边。匆匆忙忙洗澡，回到教室头发还在滴水。人很开心。

那时我常对人讲“每一天都像是昨天的重复，就好像昨天跟今天交换都没有关系。”来展示我对生活的思考，但它是村上春树说的。至于我自己，我的心思都花在了怎么让自己在深夜闭眼时能够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上。其实大家的高中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浓烈的新鲜感，更多的是不断地做那些早就做过很多遍的事情。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住在学校里的大小事务，我掐着表，给每件事情都制定了流程和制度，以期能够简洁而不出错地过好每一天，让我在狭小的寄宿生活中多喘一口气。不幸的是，睡前需要担忧的事情越来越多，就像大雨不断地击打湖面。

东京事变的亮相无疑是十分惊人的，一曲《群青日和》让大家记住了新宿的大雨、那个自称“新宿系”的女歌手的另一面，还有东京事变“平均律般的体温”。而后《大人》的发行更是让大家对这个看起来是摇滚风格的乐队另眼相看，正宗的南美爵士混着日本演歌，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味道。

这个看起来一直办下去的乐队选择在2012选择了解散。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草草听了东京事变重组后的第一张全长专辑的先行曲《绿酒》，我感到害怕。《绿酒》的听感跟当时的解散前的东京事变相差甚大，以至于我直接认为这是东京事变创作能力下滑的力证。一种虚无感爬上我的心头，不只是为东京事变，也是为我自己。

就像大家普遍会在回忆自己的高考故事的时候说的那样，高考本身并没有给我带来多深的印象。我只记得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十分沮丧。没有哀叹自己考得不好，而是在想自己的高中生活就这么结束了，明天一下子失去了踏实的感觉。失眠到了五点，我突然想起这是《音乐》，也就是《绿酒》从属的专辑发行的日子。躺在床上找出耳机，我开始听。

《孔雀》开始了，一种奇怪的嘻哈混合体样的听感让我为之一震，大呼这就是东京事变。《毒味》里极富侵略性的贝斯和颇有意思的歌词让我对接下来的每一首歌充满信心。但是我无法在一年后的今天告诉你我之后到底听到了什么。或许正如文章开头所引述的那样，每一首歌出色的编曲都让我惊叹，但是细碎的旋律让我无法把一首歌固定到某一个印象中。

不过总还是有好消息的。包括《绿酒》在内的最后三首曲目不可谓不让人感到酣畅。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张专辑的名字为什么叫做《音乐》，日语里的音楽是一个充满了对称性的词，无论是直截上的含义还是延续了一贯而来对对称性的执著似乎都在告诉听众，东京事变确实是回来了，以一种陌生但熟悉的方式。在走过了那么多细碎的日子之后，我的热烈而直白的生活应该继续摆在我的眼前了吧。我沉沉睡去。